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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/黃瀞瑩
《再現原始:臺灣「原民/原始」藝術再現系統的探討》,以「中山國家畫廊」與「逸仙書坊」兩個展示空間,呈現出「以部落經驗為主體」的臺灣當代原住民藝術之發展現況,以及「以再現原始為思維」的臺灣美術史之延續深化。我們嘗試以《原始情懷》、《族群美學》、《藝語表述》、《雜揉生產》區分出四個面向,呈現出藝術家們從台灣原住民文化與部落經驗中提取創作養分,所形成的各種藝術主題、感性形式與問題意識。
《原始情懷》
從日治時期開始,臺灣前輩藝術家將原住民文化視為創作的題材,使原住民族的生活樣態成為藝術凝視的對象,形塑出臺灣美術史特有的「原鄉情懷」,這是歐美前衛藝術東渡後的延續發展,也是台灣原住民文化以藝術為形式被再現與轉譯的最初時刻;而在樸素藝術風行的民國70年代,正值台灣美術發展的鄉土運動時期,原住民族的視覺形式被轉化為新的課題,透過台灣本土文化與歐美「原生藝術(art brut)」進行對話,形成「原始美學」思潮。這是臺灣美術發展史中的匯融時刻,也是我們思考文化多樣性與其雜揉特質的起點。而在上述的脈絡之外,晚近的藝術家們更透過油畫、素描、版畫、馬賽克與當代水墨等媒材,以風格化與意象化的方式重組原住民文化的視覺素材,以各自殊異的藝術思維將地方的「原鄉(aboriginal)」折射為心靈的「原鄉(original)」,將圖騰與符號轉化為另具意涵的視覺構成,延續著臺灣美術史中的原始脈動。
《族群美學》
民國70-80年代,在一連串原住民族運動與論述之後,掀起一波認同傳統、重返驕傲與榮光的文化迴流浪潮。而在同一時間裡,生長於部落、成長於部落的藝術工作者們,則開始以一種獨特的觀點進行創造。相較於臺灣既有的藝術型態,原住民藝術家們的實踐與思考,其立足面不是學院教育中的藝術發展史(如西美史、中美史、臺美史),而是族群生活所特有的歷史經驗。藝術家們以一種嶄新的美學語言,娓娓道來部落歷史、口傳神話、傳統社會組織與個別生命記憶,以一種不同於傳統但仍舊含蘊傳統的藝術形式,建構出積極、正向且富含力與美的文化形象;其中,陶土、漂流木等自然物,因其與部落傳統生活的緊密關聯,更成為藝術家們偏愛的素材。「藝術的創作」仿如「部落文化的重建工程」,開展出一片包蘊山海自然的人文景觀。
《藝語表述》
面對90年代後一波原住民文化復興運動,在博物館與地方政府所提供的展示場域中,源自於一股對「認同」的急迫需要,一種強調驕傲與光輝的原住民形象成為時代的主流。這是原住民族在臺灣既有的文化脈絡中大量現身的時刻,同時也是族群意識更加深化且文化反思更加細緻的開端。在族群美學實踐的側翼,藝術家們更進一步以當下的生活處境為關懷焦點,開啟另一波新的表現形式與藝術語彙,以自身為場域進行社會揭露。這些型態多元且彼此深具差異性的藝術實驗,接軌了當代藝術中強調社會反思、介入現實的思考,透過油畫、裝置、影像等新穎媒介,除了開展出原住民藝術的豐富可能性,同時也標記出當代原住民藝術作為一種臺灣當代藝術的特殊位置。
《雜揉生產》
如果說原住民藝術所指稱者不僅僅只是原住民藝術家的作品,它更包含所有參與部落生活與文化生產的藝術工作者,那麼我們將觀察到,一種複合、雜揉且深具可能性的藝術新聚落,正於今日臺灣的數個部落中凝聚發生。其中,在臺灣東海岸一帶的部落中(都蘭、港口、石梯坪),許多非典型原住民身分的女性藝術工作者已長年生根、生活於此,其作品樣態與藝術觀點有其各自長期發展的脈絡,但卻共同地以一種深度參與其中的生命經驗,生產出差異於原住民傳統文化卻又緊緊連繫著部落生活的藝術表達;在此,部落既有的藝術社群與這些移居部落的藝術家們,以相互理解、尊重且交融的生活方式,編織出新的社群網絡,形成一股新的文化氣候,構成臺灣當代原住民文化中一片細緻而獨特的風景。